文/東方一君
“池小能留月,亭虛不礙風。”春天來了,東風整日的吹拂著,吹過了堤岸的垂柳,柳絲就不停地扭著婀娜的舞姿,吹過湖面,水姑娘的容顏就蕩漾著迷人的笑容,吹過樓閣,窗戶上的薄薄的粉面紙就絲絲直響。吹到哪里,哪里就奏起歡樂的歌。
這個春天,是我最高興的日子,我上一年級了。媽媽說:“你上學了,我給你最愛玩的東西獎勵你。”當時是春季始業,新生入學和升級都在春季。我急忙問媽媽:“給我什么?買小手槍還是攤紅薯面煎餅?”媽媽笑而不答。
當檸檬色的月光灑滿了院落,透過了窗欞,當小小的煤油燈燃起豆大的火苗,媽媽便坐在窗臺前,拿起了納鞋底的二號針,飛針走線起來。我納悶,就悄悄地從被窩里爬出來,在媽媽的身后窺探著。只見媽媽拿著一張大紅紙,紙上還疊摞著一個什么窗花之類的東西,把有圖案的花紙和大紅紙用絲線縫合在一起,然后用剪刀把多余的紙剪掉,把窗花朝下,高高的對著煤油燈的燈捻,手還在不停地晃動著。我也不知道媽媽在干什么,只是靜靜地、好奇地看著。媽媽發現了我,說:“別傷風了,快鉆到被窩里去。”我乖乖的縮回被窩,一邊探著小腦袋看著,一邊聽媽媽的講解:“紙怕火,放低了就燒著了,高了熏不出圖案,要拿捏高度,讓燈捻火苗上的煙把紙熏黑,圖案就印在了紙上。”一會兒,媽媽又把縫好的絲線拆下來,掀掉花紙。“哇!”一只漂亮的大公雞就顯出來了。原來媽媽借鄰居的大紅公雞圖樣做模型,用煤油燈熏烤、復制出來一個新的大公雞的圖案來。媽媽真巧!我早就知道媽媽是全村有名的巧手。我從小喜歡畫畫、剪紙等手工制作,技巧都是媽媽教的。隨后,媽媽用一個玲瓏的小剪刀在剪著這個大紅公雞,一邊剪著,一邊和我說著話,我就在媽媽溫柔的話語中甜蜜地不知不覺地睡著了。
我沒有看到媽媽昨晚的杰作,也不知道媽媽到底熬到了后夜幾點。我睡醒一覺,下來方便的時候,媽媽還在昏黃的油燈下一絲不茍的忙碌著。彎彎的月亮早已拗不過媽媽,不再陪伴她,走進了西山,只有星星還在窗外眨巴著困眼,悄悄地陪伴著媽媽。房間里,一個清瘦、憔悴的身影印在了墻上,看著媽媽的身影,我不知不覺地又睡著了。
第二天,我早早的就背起了心愛的小花布書包,蹦蹦跳跳的上學去了,中午回家時,正是春風歡暢的時候,我一進院子,第一個映入眼簾的,隔著透明的玻璃窗就能看到一對大紅公雞正在跳著,對著頭兒在激烈打斗的情景,可把我樂壞了,書包往老棗樹的枝杈上一掛,一下子就跳進了屋里,那種高興勁兒,那種幸福感,別人是無法體會到的。我笑了,媽媽也笑了,笑的那么開心。媽媽說,“待見嗎?”“待見、待見。”我嘴里回應著媽媽,眼睛卻沒有離開窗戶上的正在打架的一對大紅公雞。我問媽媽:“他們怎么會打架呢?”媽媽笑著說:“走,領著你看看去,就知道了。”一邊說著,一邊上了梯子,到了房頂上。哦,明白了。原來媽媽在窗戶上邊的房頂上豎了一個木棍,棍子頭兒上疊了一個小紙風輪,風兒一吹,轉個不停,下邊有兩根納鞋底用的細細的線繩兒,另一頭拴在兩只大公雞的紅冠子上,風吹著紙輪帶著細線繩子搖晃著,兩只大公雞就隨著跳動起來,或上或下、或左或右的蹦著打斗。媽媽知道我愛玩公雞打架,我平時愛把家里的大公雞逮到小伙伴的家里和他的大公雞比試打架。經常打得落花流水。我就在它們打架的過程中,享受著快樂。所以,媽媽為了鼓勵我好好上學,就用自己的辛勤勞動,用自己的一雙巧手,獎勵給我這精美別致的杰作。我從心底感到無比的驕傲,我覺得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孩子。
周日里,我放學在家,便把小伙伴們叫來了,想和大家分享媽媽的杰作。可是,老天變了臉,陰沉沉的,下起了蒙蒙細雨,風兒也停止了,公雞打不起架來,細雨濕透了紙風輪,也不能再轉動了。我撅起了小嘴兒,媽媽給我攤的紅薯面煎餅也懶得吃了。媽媽心疼了,說:“你吃了這兩個煎餅,我就能叫公雞打起架來。”“真的?”我像一只小貓,“吧嗒吧嗒”很快吃完了煎餅。媽媽又笑了。只見媽媽拿起剪刀三下五除二就剪好了一個折疊的紙風輪,冒著細雨登上了梯子,把風輪重新插好,可是還是不動,一絲風也沒有啊,媽媽又下了梯子,回到屋里找到一個蒲扇,再次上了房頂,我看到了媽媽憔悴的身體吃力地上著梯子,每上一步就要費很大的力氣。媽媽站在房頂上,揮動著蒲扇,隨著媽媽手臂的晃動,小鳳論轉動起來了,窗戶上的兩只大公雞又開始了激烈的打斗,惹得小伙伴們連連叫絕。媽媽說:“看夠了沒有啊?”我們齊聲喊著:“沒有看夠呢。”于是媽媽就繼續晃動著手中蒲扇,扇著、扇著。手臂搖酸了,左右手不停地換著扇子。我們在下邊無憂無慮地笑著、叫著。
晚上,媽媽突然渾身發抖,身上滾燙發燒。爸爸沒有回家,在外地工作,我不知道該怎么辦,只會趴在媽媽滾燙的身上放聲大哭。媽媽說:“別哭,只是小傷寒,喝點兒姜湯就好了。我病好了,沒有風,還給你扇扇子讓公雞打架。”我恨自己只為自己玩樂,恨自己年幼無知,恨自己年紀小不能幫忙,只會一個勁地哭。我突然想起了找醫生,當時村里只有一個赤腳醫生,我跌跌撞撞地跑到醫生家,敲著門哭喊道:“快開門,快開門,媽媽病倒了。”醫生到家給媽媽打了一針,量了體溫,高燒41度,醫生說,村里沒有好藥了,到公社醫院去吧,條件比村里好。
我趁著媽媽不在家,爬上窗臺,一把撕下了兩只可恨的大公雞,不是它們,媽媽也不會病倒。媽媽在公社醫院住了兩天就回來了,媽媽一進屋子,看到大公雞不翼而飛,就問我怎么回事,我的眼淚就“刷刷”地落下來了。哽咽著說:“我再也不玩公雞打架了。”媽媽把我緊緊地抱在懷里,“我的好孩子!”
從此以后,我再也沒有玩過公雞打架。
每到東風拂面、細雨沾衣的春天,我的眼前便浮現出媽媽清瘦憔悴的身影,佇立在細雨中,任冷風吹著,任手臂酸麻,搖晃著瘦弱的手臂,不停地晃動著,晃動著…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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