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樹灣村村主任柳樹莘女兒高考落榜,這可愁懷了他，為了給孩子找點事做,不讓閑得慌的女兒天天抱怨，也能掙點小錢補貼家用,就將沿街的一處老房子，刷新整理后在墻上砸了一個洞,安上兩扇木門,擺一張條桌,賣點日用小百貨。

　　

　　善于阿諛奉承的二狗知道后,立刻將這信息告訴好湊熱鬧的鐵蛋等人，鐵蛋便同他一道來到村組長老夏家,鼓動他一起到柳樹莘家賀喜。起先,老夏還猶豫不決,說:“沒有必要吧?”鐵蛋見他不想參加,詭譎一笑,說:“罷!罷!算我多事，就算我什么也沒有說，你什么也不知道，實話告訴你，你可別怪我不仗義，我這就去主任家告訴村主任，就說你不愿捧場柳主任的生意。”老夏想了想,要是經他那臭嘴一煽惑,說不準真的讓村主任產生誤會,落得個“小巴狗穿棉衣，里外不是人。”于是讓老婆拿出10快錢交給鐵蛋。鐵蛋將收來的近百塊錢到街上買了一掛爆竹和一塊賀禮匾。來到村主任的小店開業現場,搶上前,點著一根煙，燃起爆竹。

　　

　　村長正在跟女兒從三輪摩托車上的蛇皮袋里拿貨擺,長方桌上稀稀拉拉地擺著1一條“大眾”煙,一捆啤酒，幾瓶“大禹”老白干酒,兩盒小糖,五瓶醬油,十卷衛生紙。

　　

　　村長正好抬頭,爆竹便噼里啪啦地響了起來。鐵蛋拖長聲音嚷了起來:“祝賀老村長開業大吉——”又向后面指了指,“夏組長也來賀喜！”

　　

　　村主任連忙從桌子上拿了一包煙拆開,笑著說:“開什么業,千兒八百的貨,很汗顏得慌。”

　　

　　村長妻子從里屋慌慌張張地邊走邊笑著說:“哎喲,做這么點小買賣還要你們破費，真是不好意思啊！”說后轉身到廚房泡茶去了,過了一會兒又吩咐村長老柳到鎮上割幾斤肉,讓女兒把家里的那只蘆花大公雞逮住殺了。

　　

　　備辦得差不多了，老兩口鍋上鍋下忙活開了,8個喜歡巴結村長的‘客人’也笑容可掬地坐到桌上，抽煙，喝茶。菜肴花樣不算多，但也實惠，五葷四素一湯，色香味俱全，村長又從貨架上拿了一扎瓶酒，說了聲“請！”九只手開始舉杯換盞。酒過三巡，對酒精都有了戒心，推推讓讓，爭爭吵吵，一直鬧到下午三點多，終于將八瓶白酒、一扎啤酒喝個底朝天，還抽掉了兩條香煙。最終還是村主任發了話：“行了，客走主安。”這樣這伙人才戀戀不舍地起身離座。主任又按慣例，每人散了一包煙，都笑盈盈地揣進了懷里，抹抹油膩膩的嘴巴，打著飽嗝，趔趔趄趄地離開了。

　　

　　見‘客人’走遠了，女兒望著貨架，小聲咕噥道:“還沒賣一樣東西,就吃掉一大半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第三天,二狗把平時所有積蓄拿出來到縣城買了一臺空調，準備托人介紹對象。村長將信息告知鐵蛋，鐵蛋又傳了幾個，他們照例買了爆竹等禮品,往二狗家開拔。二狗奶奶聽到風聲后,連忙站在院門口擋住,笑著罵道:“你們這些小狗日的,叫我老婆子做菜、做飯伺候你們，你們不怕吃掉了你們大牙!”鐵蛋齜著個大嘴笑著說:“奶奶,大前天我們到村長家,今天要是不給二狗面子,您老背不準在背后說我們這些人是狗眼看人低,只會枝高攀。”一邊說著,一邊嘻皮笑臉地往院里擠,麻利地點燃了兩盤爆竹。二狗望著臉色陰沉的奶奶直抓頭，忙陪笑臉掏煙散了一圈。九個人坐在桌上開始說東道西，談起“山海經”。快到午飯時間，二狗只好一揮手,說：“到館子去吃！”

　　

　　事過一周,給二狗提親的媒人說,要想成親，必須再添置三大件:冰箱、洗衣機、彩電。二狗決定當天就去買，奶奶連忙提醒他：“這回夜里往家搬。”二狗會意地點了點頭。

　　

　　事隔不久，鐵蛋家的菜刀在砍柴時卷了韌，為了不耽誤切菜，趁中午時間花5塊錢到大集上讓鐵匠給打磨了一下，回家的路上，優哉游哉地用腋窩夾著菜刀往回走,一路上還哼著網絡歌手龐龍的《兩只蝴蝶》：“親愛的你慢慢飛，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二狗他們幾個瞧見了,說:“你這個兔崽子,到底也算置了件東西。今天我們麻子打哈欠——全體出動，嘬他狗日一頓!”

　　

　　經他們一傳一喊,村里30多個小伙、大漢擁了過來迎接鐵蛋，在鐵蛋家將三大盤爆竹同時點燃。鐵蛋妻子小蘭黑鐵著臉說:“我的親娘曖,磨一把菜刀也至于要慶賀，這不讓人笑掉大牙啊!”鐵蛋看妻子不高興，瞅著妻子苦澀地笑笑。面對一張張期待的臉,鐵蛋只好放下菜刀,硬著頭皮到鄰居家借了張八仙桌子,招呼客人坐下，自己返回集市買菜、買煙、買酒去了。鐵蛋走了之后，有幾個識相的走的走，溜的溜，剩下八個‘頑固分子’在牌局上苦苦等待。

　　

　　鐵蛋家的酒席算是最寒磣了,到后來,腌豆角、蘿卜疙瘩也都派上用場,成為下酒菜。盡管如此，煙是按規矩一人一包，兩塊錢一瓶的白酒要勸人喝足。

　　

　　終于客人談笑風生走了,妻子小蘭抖著上身濕透的衣服，匆匆忙忙地扒了兩大碗飯，然后跟鐵蛋一邊打掃“戰場”一邊盤算用費：打磨了一把刀才花了5塊錢,連吃待喝的這桌酒席就花了300多塊。妻子一雙眼瞪得像鈴鐺一般,嘴里直吐粗氣,舉起菜刀向鐵蛋邊砸邊吼：“叫你嘴饞!叫你嘴饞！……”一把錚明程亮的菜刀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門前的石階上頓時“腰折”。夜里兩口子閉門吵了一夜。妻子將洗換衣服收拾進包袱，哭訴日子沒法過了，數落鐵蛋已成了‘下三濫的主’，一天到晚跟幾個狗頭軍師，漂游浪蕩，吃東家望西家，鬧得雞犬不寧……鐵蛋想了想，回憶經歷的一場場、一幕幕，覺得自己確實是許多人打骨子里厭惡、懼怕的‘無賴’、‘酒鬼’。他同情地望著勤扒苦掙的糠糟妻子淚眼婆娑的樣子，心里酸酸的，驀地抱住妻子，央求道:“你不能走……我改！不算話爛嘴巴、出門被車撞！…………”

　　

　　第二天，二狗來到鐵蛋家，邀請他到自家吃訂婚喜酒去，鐵蛋婉言謝絕了。吃過早飯，鐵蛋拉著妻子一道上大集上買菜刀去了。